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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其难为而为之——读汪晖《颠倒》

人围观  作者:语不惊人死不休  2016-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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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其难为而为之——读汪晖《颠倒》

   书名:《颠倒》 作者:汪晖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出版日期:2016年6月

   汪晖所写的《“火湖”在前:记唐弢先生》一文感人至深。唐弢在鲁迅的影响下投身文学创作和社会运动,曾长期从事鲁迅研究,逐渐成长为我国著名的作家、文学理论家、批评家。正如汪晖所说,唐弢尽管喜爱魏晋名士,但他自己却成为了一个入世的、始终关注着现实的人——可以认为,前一方面影响着唐弢的品味,拉升了他的内心空间,“心里从未失去对遥远的生活的幻想”;但后一方面又让他很快的“从幻想回到现实”,“在历史的重轭下不该如此的轻松洒脱。”

   汪晖感慨,唐弢活得太累,牵绊国事、现世太多,而且越到老年,越因倍感急迫而更加直言不讳。作为弟子的汪晖,曾屡次发出谏言,但唐弢毕竟忧虑重重。唐弢初入文坛,有着泰斗级人物鲁迅的提携,作品也很快赢得读者喜爱。而在建国后,唐弢在文学理论领域的学术耕耘,也得出了颇为丰硕的成果。尽管如此,唐弢本人多次经历困顿,从他靠自学走上文学道路过程中的跌跌撞撞,再到身经20世纪30-40年代国统区文坛的激烈倾轧,然后又是长达几十年的残酷政治斗争,直到他的生命末年,文学和思想的纯粹性总是遭遇现实侵蚀,而政治总是带来朋友间的友谊,也带来覆水难收般的失和。

   唐弢对现实的参与,带给他自己的当然存在巨大的压力。这才引出了《“火湖”在前:记唐弢先生》文章题目中的“火湖”一词。“火湖”富有宗教寓意,意即对人的灵魂进行审判。唐弢无法克制自己并不满意的现实参与,以至于未曾全身心完成“个人处心积虑的愿望”鲁迅传和文学史。“火湖”一词写出的是怎样的不甘、无奈和沉痛!

   依照汪晖的记述,唐弢毕生坚持“严正(为学、对己)与宽容”的原则,恪守着“作为学者和普通人的良知或道德感”。但他的认真吞噬了他的努力,正如鲁迅所说,“一认真,便容易趋于激烈,发扬则送掉自己的命,沉静着,又啮碎了自己的心”,唐弢就这样“如鱼化石一般是不甘的”,“渴望听见浪花的声音”而不得。

   唐弢的曲折,竟不免在新一代知识分子中重演。汪晖1999年写就的《<死火重温>序》一文记述了转型中国1990年代的知识界争论。1930年代、1960年代、1990年代,每过三十年一次大争论,“许多重要的问题正在被过分情绪化的批判所遮盖”。汪晖“试着勾勒一个看待问题的视野,让那些有价值的讨论凸显出来”——这是一种负责任的讨论态度(无分学术讨论还是一般的公共舆论议题讨论),问题是,却不是一种能够确保赢得讨论主动的策略,相对而言,情绪化、简单的标签化的表态或批判,更可能引发关注,更可能以批判的高贵姿态而赢得喝彩。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几年里,市场效能神圣化、“抹杀市场制度的形成与权力的关系”占据了意识形态主流,拒绝回应转型大潮造就的急剧社会分化,拒绝关注普通民众的权益和表达可能。笔者赞同汪晖对于知识分子独立性与价值创造的一个基本判断,即“知识分子在社会公正和平等问题上的态度”是个决定性的标准。

   《<死火重温>序》文中谈到的另一项重要问题,迄今仍不断因热点事件在舆论场内不时发酵:“如何看待普通民众对于政治、经济和其他社会进程的参与”。民众的判断、感情倾向、对于霸权和暴力(尤其是垄断霸权、资本操纵下的暴力)的反抗,定义为“群氓”、“乌合之众”的民粹主义、民族主义、从众行为,真的那么准确?如果说民众对于国际事务、国家事务、社会问题的参与和要求,都叫做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的话,民主本身就失去了基石。

   汪晖所著的《颠倒》一书,是北岛主编的“视野”丛书中的最新一本。这本书除收入《“火湖”在前:记唐弢先生》、《<死火重温>序》等汪晖在不同时期所写的回忆文章、思想文章之外,还包括他在担任《读书》杂志执行主编期间撰写的编辑手记等文章。

   《颠倒》这本书最为好读的文章,当然是列入第一编“重影”的五篇回忆文章,除了《“火湖”在前:记唐弢先生》之外,还有《重影》、《明暗之间:记石承先生》、《金沙江之子》、《墓园?颠倒》。《重影》记述的是汪晖本人的青年成长经历,叙述平实,情真意切,这段经历也可以解释成为学者之后的汪晖何以始终注重普通工人的权益和诉求表达空间。《明暗之间:记石承先生》文中串联起了多名学者坎坷而起伏的人生(包括民国时期的大家以及共和国时期的学者),“普通的文人,生当乱世,即是不幸。是否由历史决断,个人行为的后果却不能以无奈了解……大义与私谊在历史之中如此相悖……使这样的文人,终至成为影子的呢”。

   《金沙江之子》则满怀深情的回忆了汪晖与《读书》发稿作者、青年学者、人类学家萧亮中的交往。萧亮中生于云南迪庆,步入学界后,长期致力于生态社会运动,主张以历史的、联系的视角去审视他的故乡的文化多样性、生物多样性,建议有关方面在上马发展项目特别是会对文化和生物多样性造成无法逆转的破坏影响的大型水电项目时,将居民的生存需求与开发地的文化价值考虑进去。萧亮中去世于2005年,这之后的11年里,从国家到各级地方,大坝、生态、发展的命题已经过多轮讨论,重大项目也已无法绕越环评,而保护文化多样性和生物多样性同样成为了与发展并重的价值元素。而今重读《金沙江之子》这篇文章,不能不让人感慨“天道酬勤”、“天道酬诚”,正是有了萧亮中这样赤诚、平和参与生态社会运动的学术精英,才大大加速了生态取向纳入发展议程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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